当我接手这个项目时,王总正把一份盖着吊销红章的营业执照拍在招商部的红木茶几上。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,临港产业园的玻璃幕墙外,海风裹着咸腥味儿卷进来,把桌上摊开的招商手册吹得哗啦作响。王总的手指关节泛白,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船用防锈漆的痕迹——他刚从码头赶过来,裤脚还沾着泥点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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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经理,他声音发哑,我们‘临港物流’没了,但社保账户还得转出来。三十多个兄弟,等着这笔钱看病、供孩子上学呢。
一、周一的当头一棒
事情要从三周前说起。我作为临港招商部的新人,刚接手这片区域的企业全生命周期服务,王总的公司是我跟进的重点。那天周一早晨,我刚冲好咖啡,手机就响了,是王总。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是码头的汽笛声,他语速快得像打桩:李经理,工商局刚通知,我们公司因为三年没年报,被吊销了!
我当时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在键盘上。吊销?不是注销?这两个概念在培训时老师强调过,但真正落到企业头上,完全是两回事。我赶紧翻出《公司法》,第180条:公司被吊销营业执照后,应当成立清算组,清理债权债务。可王总的公司,账上早没钱了,仓库里堆着几台报废的叉车,连清算组的人都凑不齐。
社保怎么办?王总在电话那头问,下个月就是缴费期了,三十多号人的社保,可不能断。
我握着电话,喉咙发干。作为招商专员,我擅长的是给企业讲政策、办补贴,可吊销企业社保变更这种事,培训手册上压根没提。窗外的临港新城刚下过雨,柏油路面上积着水洼,倒映着塔吊的影子,像一串散落的音符,却弹不出半点轻松的调子。
二、社保局的第一次碰壁
第二天一早,我带着王总的材料去了市社保局。临港到市区要一个小时车程,我坐在公交车上,手里攥着那份《营业执照复印件》,纸页被汗浸得有点软。社保局在老城区,一栋灰色的六层楼,门口的台阶被无数双鞋磨得发亮,大厅里永远排着长队,空气里混着消毒水、汗味和纸张的霉味。
取号机滴一声吐出一张A4纸,上面写着B037。我抬头看屏幕,前面还有36个人。等了快一个小时,终于轮到我。我把材料递给窗口里的小姑娘,她戴着黑框眼镜,头也不抬:吊销企业变更社保登记?得先清算。
可我们还没清算,人手不够,账上也没钱……我解释道。
小姑娘抬起眼,睫毛上沾着根睫毛膏:那不行,规定就是规定。吊销了就得清算,清算完了才能办变更。材料不全,下一个。
她的声音不大,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。我站在社保局门口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,有人拿着缴费单笑嘻嘻,有人皱着眉打电话,只有我像个迷路的孩子,手里攥着一沓用不上的材料。海风从远处吹来,带着点鱼腥味,呛得我喉咙发痒。
我想起刚入职时,张总拍着我的肩膀说:招商工作啊,不光要把企业引进来,更要陪他们走好每一步。哪怕是‘下坡路’,也得陪着一起走。当时我以为这是句场面话,现在才明白,这话里藏着多少无奈和责任。
三、李姐的破局之道
回到公司,我把社保局的情况跟张总说了。张总没批评我,只是给我倒了杯茶,茶水是琥珀色的,飘着茉莉花香。别急,他说,临港的企业,尤其是物流公司,流动性大,遇到这种事的不少。你去问问老李,他在社保局待过十年。
老李是招商部的活字典,五十多岁,头发花白,总爱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。他正在办公室摆弄他的多肉植物,听见我的来意,放下喷壶,笑了:小李啊,你碰上的是‘硬骨头’,但也不是无解。
李姐,社保局那个窗口的小姑娘说必须清算,可我们……我急得语无伦次。
清算报告不是唯一办法,老李从抽屉里翻出一本《社保业务操作指南》,指着其中一页,你看,‘吊销企业未完成清算的,可由主管部门出具证明,先行办理社保变更登记’。临港管委会不就是主管部门吗?
我眼睛一亮,像在黑暗里看到了光。可管委会怎么会给我们开这个证明?
王总的公司是临港的老企业,当年招商引资时,张总亲自谈的。你去跟张总说说,让他出面协调。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,记住,招商工作不是单打独斗,要学会‘借力’。
那天下午,我跟着张总去了管委会。张总穿着笔挺的西装,说话不疾不徐,把王总公司的困难、工人的社保问题,一条条摆出来。管委会的刘主任听完,沉吟片刻:这样吧,我们让经发局出个证明,证明该公司正在清算过程中,社保账户可以先行变更。
拿到证明的那一刻,我手心全是汗。张总看着我,笑了笑:怎么样,有方向了?
四、清算组的意外插曲
有了管委会的证明,我以为事情能顺利解决了。可没想到,新的麻烦又来了。
王总告诉我,清算组的负责人老周,自从公司被吊销后就联系不上了。老周是王总的表弟,当初公司出事,他负气离开了,电话一直关机。没有清算组签字,管委会的证明也不管用啊。王总急得在办公室里踱步,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。
我想起老李说过,清算组成员如果联系不上,可以通过法院指定。可走法院程序,时间不等人啊。王总的公司社保缴费日就在下周一,要是错过了,工人的社保就要断缴,影响可就大了。
那天晚上,我翻遍了王总公司的档案,终于在一份旧合同里找到了老周的住址——临港新区的一个老旧小区。第二天一早,我打车去了那里。小区的楼道里堆满了杂物,墙皮剥落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。我敲了老周家的门,没人应。邻居说,老周最近在码头打零工,每天早出晚归。
我等了整整一天,傍晚时分,终于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从楼道里走出来,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,手里拎着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两个馒头。我赶紧迎上去:老周,我是招商部的李经理,关于公司清算的事……
老周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满是戒备:清算?我不管,王总欠我的工资还没给呢!
工资的事,我们可以一起谈,我递上一瓶矿泉水,现在工人的社保比什么都重要,要是断缴,他们看病都报销不了。
老周愣住了,手里的矿泉水咚地掉在地上。他蹲下来,捡起瓶子,拧开盖子,咕咚咕咚喝了几口,然后抹了抹嘴:你说的是真的?
我骗你干什么,我拿出管委会的证明,你看,这是管委会开的证明,只要你能签字,社保局就能办变更。
老周看着证明,眼圈慢慢红了。他告诉我,当初公司出事,他觉得自己有责任,就躲了起来。可没想到,工人们还记着他这个清算组组长。
我签,老周说,我不能让兄弟们吃亏。
五、社保局的柳暗花明
第二天,我带着老周的签字、管委会的证明,还有王总的材料,再次去了社保局。还是那个窗口,还是那个小姑娘。她接过材料,翻了翻,眉头皱了起来:清算报告呢?只有清算组签字不行啊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老周的故事讲了一遍。小姑娘听着,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。她拿起电话,拨了个号码:喂,刘姐,有个吊销企业的社保变更,清算组签字了,管委会也开了证明,能不能先办?
电话那头说了几句,小姑娘点点头:好的,我明白了。
挂了电话,她抬起头,对我笑了笑:李经理,你把材料留下,我帮你加急处理。
三天后,我拿到了《社会保险变更登记表》。王总拿着那张纸,手抖得厉害,眼泪掉在上面,洇开了一片墨迹。李经理,谢谢你,你救了我们三十多个家庭啊!
那天晚上,王总请我吃饭,在码头边的一家大排档。海风裹着烤串的香味吹过来,桌上的啤酒瓶碰得叮当响。工人们围着我,给我夹菜,说:李经理,以后有什么事,尽管找我们!
我看着他们黝黑的脸庞,眼眶有点发热。我想起刚来临港时,张总说:招商工作不是‘招完商就完事’,而是要成为企业的‘贴心人’。现在我才明白,这句话的分量。
六、尾声:招商的温度
一个月后,王总的公司完成了注销手续,工人们的社保也顺利转到了新单位。那天,我站在临港新城的观景台上,看着远处的码头,塔吊林立,货轮进出,海风拂过脸颊,带着点咸腥味,却让人觉得很踏实。
张总站在我身边,笑着说:小李,这次做得不错。
我摇摇头:是张总您指导得好,还有老李,还有社保局的那个小姑娘,还有老周……
不,张总拍了拍我的肩膀,是你没有放弃。招商工作啊,不光要讲政策、讲效率,更要讲温度。企业遇到困难时,我们多走一步,他们就少走弯路。
我想起这三周来的经历,从最初的茫然无措,到后来的柳暗花明,每一个细节都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。社保局的消毒水味,王总的白衬衫,老周的旧工装,还有工人们脸上的笑容……这些画面,比任何政策文件都更让我明白,招商人员的价值,不在于签了多少合同,引进了多少投资,而在于陪企业走过了多少难走的路。
海风还在吹,远处的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色。我想,这就是临港招商的意义吧——不仅要把企业引进来,更要让他们在这里扎下根,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温度。而这份温度,会随着每一次服务、每一次陪伴,慢慢渗透进企业的生命里,成为他们成长路上最坚实的依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