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早晨七点半，临港开发区的海风已经带着咸湿的劲道，吹得招商局楼前的梧桐树沙沙响。我刚把泡好的浓咖啡放在桌上，王局的电话就追了过来：小林，宏达机械今天上午十点签约，你下午别跟会了，接个新任务——给开发区新注册的二十家企业，搞个安全疏散指示员培训，教材你来牵头弄。\<

我握着电话的手顿了顿。安全疏散指示员？这词听着就硬邦邦，比给企业讲税收政策还棘手。招商局平时打交道的是企业老板、项目负责人，哪碰过这种安全培训的活儿？我忍不住问：王局，这事儿...不是该应急管理局管吗？\

电话那头传来王局熟悉的、带着点烟味的笑声：应急管理局管大框架，咱们招商得懂企业的'心'。你想想，企业刚入驻，安全通道在哪儿、疏散指示怎么标，这些细节不捋清楚，真出点事，谁还敢来临港？这是给企业吃'定心丸'，也是给咱开发区筑'防火墙'。\

挂了电话，我盯着桌上那份刚打印好的《临港开发区2023年招商引资优惠政策汇编》，突然觉得它轻飘飘的。招商工作，从来不只是把企业招进来，更要让他们留得住、发展好。可这安全疏散的教材，到底该怎么编？总不能把《消防法》复印几十页发下去吧？

一、老张的烟斗和接地气的提醒

我把难题抛给了隔壁工位的老张。老张全名张建国，在招商局干了十五年，是出了名的企业活字典，哪个老板爱抽烟，哪个车间有异味，他了如指掌。他正用个袖珍烟斗装，见我愁眉苦脸，眯着眼笑：又碰上硬骨头了？\

我把王局的任务一说，老张的烟斗咔嗒一声磕在桌上：安全疏散啊...这事儿我熟。十年前开发区刚起步，有家家具厂半夜着火，员工顺着安全跑，结果发现指示牌指向的是死胡同，还好消防队来得快，不然出大事。\

我心里一紧：后来呢？\

后来老板赔了钱，差点搬走。王局当时带着我们守了三天三夜，帮他们重画疏散图、贴指示牌，才稳住了。老张往烟斗里塞了点，点上火，青烟袅袅升起，教材啊，别整那些虚的。企业老板最烦'官样文章'，你得让他们觉得这事儿'有用'、'能落地'。\

可有用、能落地，具体怎么体现？我抓了抓头发，总不能带着教材去企业车间实地拍吧？\

谁说不能？老张吐出一口烟圈，走，我带你去个地方。\

二、宏达机械的车间里，藏着活教材\

老张说的地方，是刚签约的宏达机械。李总——李国强，五十多岁，穿着沾着油渍的工装，正蹲在车间门口拧螺丝。见我们过来，他站起来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：林经理？张主任？今天签约，怎么有空过来？\

顺路看看，熟悉熟悉环境。老张笑着递了根烟，李总摆摆手：戒了戒了，车间里禁烟。他领着我们往里走，机器的轰鸣声瞬间裹了上来，空气里满是机油和金属的味道。

车间很大，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，十几台机床轰鸣着，工人们戴着安全帽，各自忙碌。我的目光扫过地面，突然发现右侧通道里堆着几个半人高的纸箱，上面写着待加工零件。李总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，有点不好意思：哦，这地方有点挤，临时堆一下，回头就搬走。\

李总，您看这儿。老张指了指通道上方，那里本该贴安全出口指示牌，却贴着一张泛黄的生产进度表。再往前走，左手边有个绿色铁门，上面用红漆写着安全出口，但门把手却被一个废弃的机油桶挡住了大半。

这...我嗓子有点发干，平时员工都从这里走吗？\

李总挠挠头：一般都从正门走，这儿...有点绕。他语气轻松，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
老张的脸沉了下来：李总，您知道吗？去年隔壁市有家机械厂，也是通道堆了杂物，着火的时候员工往这边跑，结果被机油桶绊倒，三个人受伤。\

李总的笑容僵在脸上，他盯着那个机油桶，嘴唇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
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了老张说的活教材。安全疏散的教材，不该是印在纸上的条文，而该是藏在企业车间里的隐患、藏在老板意识里的侥幸。如果连宏达机械这样的老手都疏忽这些，那些刚注册的新企业，又会是什么样子？

三、李总的转变和教材的骨架\

从宏达机械出来，我心里沉甸甸的。回去的路上，老张一直没说话，直到车开到开发区门口，他才开口：小林，看出问题了吧？企业不是不懂安全，是觉得'不会出事'。教材得让他们'怕'，也得让他们'信'。\

怕和信...我反复琢磨着这两个词。晚上加班，我把电脑里所有关于消防安全的文件都翻了出来——《建筑设计防火规范》《人员密集场所消防安全管理》，还有应急管理局发来的模板教材。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文，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
少了宏达机械的影子，少了李总蹲在车间门口拧螺丝的场景，少了那些被挡住的安全出口和堆满杂物的通道。我突然想起老张说的接地气，或许教材不该是通用模板，而该是定制化方案——每个企业的车间布局不同、生产工艺不同，疏散路线自然也不同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带着笔记本去了应急管理局。负责安全培训的王科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，说话慢条斯理：林科长，你们招商局要牵头这个事？好事啊！不过安全培训不是儿戏，教材得专业。\

我拿出宏达机械车间的照片，指着被挡的安全出口和堆满杂物的通道：王科，您看，如果教材里能加入这些真实案例，告诉企业'隐患就在身边'，是不是比讲条文更有用？\

王科翻看着照片，眉头渐渐舒展：有点意思。不过光有案例不够，还得有实操。比如疏散指示牌怎么贴才醒目，通道宽度多少才符合标准，这些得具体。\

那...我们能不能做个'企业专属疏散图'？我试探着问，每个企业提供车间平面图，我们标注出安全出口、疏散路线、消防器材位置，再配上照片和说明？\

王科眼睛一亮：这个好！图文并茂，企业一看就懂。\

四、冲突：李总的质疑和教材的血肉\

方案有了雏形，可实施起来并不顺利。我们给二十家新注册企业发了通知，要求提供车间平面图和安全隐患自查表，结果回复的寥寥无几。打电话过去，不是太忙没时间，就是这个不是我们管，找安全科。

最头疼的是李总。我又去了宏达机械，他正在办公室里跟人打电话，见我进来，有点不耐烦：林经理，不是我说你们，我们刚签约，订单都堆成山了，哪有时间搞这个疏散图？\

我拿出手机，翻出那天拍的照片：李总，您看这个通道，要是真着火，员工从这里跑得出去吗？照片里，那个被机油桶挡住的安全出口格外刺眼。

李总瞥了一眼，别过脸：哪有那么容易着火？\

去年隔壁市的事故，您看了吗？我提高声音，一个烟头，几秒钟就能点燃油布。到时候火势蔓延，员工慌里慌张，万一再绊倒...\

行了行了！李总突然拍了下桌子，你们招商局是不是太闲了？天天盯着这些小事！我们企业要的是订单、是效益，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！\

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外面的机器声仿佛都远了。我看着李总通红的眼睛，突然意识到，他不是不在乎，而是怕麻烦——怕耽误生产，怕增加成本，怕这些安全要求会成为企业发展的负担。

李总，您说得对，企业要的是效益。我深吸一口气，但效益的前提是安全。您想想，要是真出点事，订单没了，工厂没了，甚至人没了，还谈什么效益？\

我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：这是隔壁园区那家出事企业的后续——老板赔了三百多万，两个员工重伤，现在工厂都快开不下去了。这不是危言耸听，是血淋淋的教训。\

李总接过资料，手指颤抖着翻看。过了很久，他抬起头，眼圈有点红：林经理...那你们说，要怎么做？\

很简单，您给我们一张车间平面图，我们帮您把疏散路线标出来，告诉您指示牌贴哪儿、杂物怎么清。不用停产，花不了半天时间。我递过去一支笔，就当...给企业买份'保险'。\

李总接过笔，在平面图上画了几笔：喏，这是我们的车间布局，机床在这儿，仓库在那边...\

五、教材的诞生和培训的温度\

李总的态度转变，像打开了突破口。其他企业听说宏达机械已经开始整理疏散通道，也陆续提供了平面图。那段时间，我和老张几乎泡在企业车间里——跟着安全员测量通道宽度，蹲在地上拍指示牌的位置，甚至爬到梯子上看疏散标识的安装高度。

老张的烟斗几乎没离过手，他总说：小林，你看这个拐角，光线暗，指示牌得用荧光的；这个仓库堆的是易燃物，旁边得加个灭火器...他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细节，比招商手册还厚。

我们还找了设计公司，把每个企业的疏散图做成3D示意图，配上安全出口在哪里遇到火情怎么跑的简单说明。王科看了我们的初稿，直呼接地气，还特意派了两个消防员来指导，教我们怎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疏散距离防火分区这些专业词。

教材终于定稿了，没有厚厚的条文，只有三样东西：一本《企业安全疏散实操手册》（里面有案例、有图示、有检查清单）、一套企业专属疏散图（3D示意图+现场照片）、一个模拟疏散演练视频（由消防员和员工一起拍摄）。

培训那天，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。李总特意带着安全主管来了，还坐在第一排。视频里，消防员穿着制服，站在宏达机械的车间里，指着那个曾经堆满杂物的通道说：大家看，这里平时不能堆东西，宽度必须保持1.2米以上，这是生命通道。\

李总看得格外认真，时不时在本子上记两笔。互动环节，他第一个举手：林经理，我们仓库的窗户能不能当安全出口？\

可以，但要符合条件——窗户不能被封死，宽度要够，下面不能有障碍物。我翻开手册，指着上面的示意图，您看，这里都有详细规定。\

培训结束后，李总主动留下来，跟我商量下周搞一次模拟疏散演练。林经理，你说的对，这'保险'，得买得踏实。他笑着说，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，和那天在办公室里判若两人。

六、尾声：安全，是招商最好的名片\

夕阳西下，我站在招商局的窗前，看着远处的厂房。安全出口的指示牌在暮色里闪着绿光，像一双双守护的眼睛。手机响了，是王局：小林，教材做得不错，企业反馈都很好。应急管理局说要推广你们的经验。\

我握着电话，突然想起那个周一早晨的咖啡，想起老张的烟斗，想起李总通红的眼睛和舒展的皱纹。招商工作，从来不只是招商引资、安商稳商，更是守护每一个在临港扎根的人——他们的安全，他们的安心，才是开发区最珍贵的不动产。

我想起老张常说的那句话：招商要'懂企'，更要'护企'。安全疏散的教材，或许只是招商工作中的一件小事，但它承载的，是开发区对企业的温度，是对生命的敬畏。

海风又吹起来了，带着远处海浪的轻响。我想，这就是临港的意义——让每一个选择这里的企业，都能安心生长；让每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人，都能平安回家。而这，或许就是招商人最该守护的初心。